貓佛梅辛一邊說, 一邊將頭藏在傘後，免得遠處監視的人判斷它的嘴型。

沒辦法，這三天他們簡直不堪其擾。

這是暴露了“穿墻術”的代價, 竟然有人能在電子海壁壘上打洞, 光憑這一點就足夠人類聯合軍將他當做恐怖.分子槍斃了, 連進缸腦監獄的資格都沒有。

要是鞠青是個普通的駭客……甚至，他如果是個普通的超級駭客，他現在面對的可能都是一支軍隊，上天下海也要殺了他。

但就在他使用“穿墻術”前，三個來自坎貝爾的Alpha精英消失在他手裏。

別說人了，連數據晶體都找不到, 如何不叫那些虎視眈眈的家夥投鼠忌器。

這三天中的第一天，才過了一半的時候, 就有水下作業的戰鬥仿生人，試圖從鞠青和貓佛梅辛的視覺死角靠近。

當然結果是這些仿生人成為鞠青駭入監視者的跳板, 最終導致第二天派來的納米無人機和仿生魚群全是不可聯網版本。

幸虧的是, 不聯網就代表這些小東西沒有充足的計算資源能利用，沒有計算力為它們提供策略組的話, 這些小東西自然而然表現得十分人工智障。

鞠青還帶著貓佛梅辛之前使用的仿生人身軀，他隨意改裝了一下, 就能像個磁鐵一樣，將這些鐵屑一樣的探子釣來釣去。

第三天，照光層裏, 雪白藍眼大波斯貓蹲在深潛碟板上, 圍觀了遠處數艘軍艦上進行的會議。

這些軍艦上甚至沒個Alpha, 倒是有軍方的網安人員, 鞠青隨手瞧了一下他們在模擬機內進行的網絡攻防, 學習軍方慣用的系統後門，同時旁聽整個會議。

軍艦隸屬於阿美莉卡，但不屬於人類聯合軍，或許這就是船上沒有Alpha的原因。

Beta海員們，包括艦長，都沒有太多的升遷動力。畢竟明星議員裏能出幾個Beta和Omega表示阿美莉卡的文化包容，軍隊裏Beta真的很難升到少校以上。

若要說這是歧視，那Alpha必然振振有詞——以戰鬥力領導力為評判標準的軍隊裏，擁有更高運算力更高戰鬥力的Alpha更容易升遷，這怎麽能叫Beta的隱形天花板呢？但義體堆出來的紙面戰鬥力不代表運用得好，從小開發的心算力只會刻板地按照規定使用程序，像個腳本小子，簡直是浪費，有些Alpha甚至不認識電子海語言……派恩·杜蘭特那樣只會淩虐Omega的家夥也是Alpha呢，除了出生在一個好家庭，Alpha中的大部分人，真的比Beta強嗎？

很多Beta難免有過這種想法。

當然，柔柔弱弱孕激素泛濫的Omega，連加入這種比較的資格裏都沒有。

她們是可以在熒屏上賺大錢，成為超夢中一個又一個網紅，但是吧，除此之外的行業，能見到幾個Omega？

這個不提，升遷無門的Beta們，選擇了至少要撈到錢的路。開的是國家的軍艦，做的是替財團們打工的活。打探鞠青的底細是國防部給他們的任務，但幾艘軍艦開動過來前，他們從艦長到廚師都接到兩條以上的消息，說能出錢購買情報。

不算清潔工只因為軍艦上的清潔工是仿生人。

因為各個財團掌握的情報不一，又因為坎貝爾集團從前日起突然陷入了古怪的混亂，引走大半視線，軍艦上的士兵們便也立場不一致。

如此爭論兩天，在不能聯網的仿生魚群與水下納米攝像頭無功而返後，更激進——更想賺錢——的一派掌握了話語權，決定以攻擊來試探。

鞠青盤腿坐在充氣小艇裏，在例行改代碼，在創建的虛擬機裏練習找後門，也是在等著他們動手好反制。

現在突然轉折當真是意料之外，白發青年開啟與電子海寵物的藍牙通信，詢問：

【King·J：你看到了什麽？】

【小梅：一個近似球形的，怎麽說呢，有點像那種價值昂貴的艙型深潛碟板。】

【King·J：？】

【小梅：卡在填補大陸空洞的數據之間，如果沒有數據視野的話，很難發現吧。】

卡在數據之間的什麽艙？

總不會是冷凍艙？

根據關鍵詞隨意聯想的鞠青抿起唇，他當然知道保存了他五十年的冷凍艙還在螺旋市，但這個地方出現一臺冷凍艙，可能性比出現三十年前才成型的深潛碟板更大。

艙這種外殼封閉內部中空的東西，一般裝了什麽吧。

到了今天已經不抱能找到線索的白發青年，心裏升起微小的期待。

或許有戰友存活了下來，或許是亞歐大陸傾覆中的幸存者。

……等等，那不就糟糕了，不管是找到了什麽，要是體積很大的話，他很難在這麽多人造衛星的圍觀下保密啊。

至於遠處監視的軍艦，那倒已是囊中之物，可以忽略。

“入夜這個時間也很難搞……”鞠青嘟囔，之前兩天傍晚時候他就不會下水了，說到底如今時間是北半球的冬日，即便白日有陽光，晚上水溫一樣很低，他身體傷勢未愈合，下水萬一失溫，在這裏可找不到醫生救命。

他的這個行動規律監視者們當然掌握著，現在違背規律下水，有邏輯的人都覺得他發現了什麽。

【小梅：為什麽一定要下水？】

猜到鞠青在考慮什麽，貓佛梅辛反問。

【小梅：位置是在水下沒錯，但我們可以先繞去空中再。】

灰鱗長龍的一句話沒能發完，白發青年突然撿起充氣小艇裏的氧氣面罩按在臉上。

固定面罩的皮筋啪嗒打在他後腦勺，勒得雪白短發淩亂，同時他呼啦抓起背包，另一只手拿起傘，長腿幾下從充氣小艇攀爬上了貓佛梅辛頭頂。

“走——”

本來只有頭冒出海面的長龍甩動細長尾巴，在陡然洶湧起來的波浪中騰飛而起！大股大股水流從它的鱗片和羽毛上滑落，冷風一吹，連細小的水珠都沒能殘留在它軀體表面。

灰鱗長龍貼著海面展開雪白的羽翼，踏著波浪間的水沫起飛，這個時候，三道從東方疾馳而來水下激流，已然清晰可見！

“線導式魚雷，嘖。”

其實鞠青海上戰鬥經驗很不足，他執行陸地上的救援任務比較多。但他是職業軍人，這些還是一眼能認出的。

對面既然開打，還是在中國海域上，不管五十年後又有誰瓜分了地盤，反正在鞠青這裏不作數，他不可能不反擊。

一時間無數貓咪從船員們的活動迷宮角落裏跑出來，在數據世界裏留下柳葉般的腳印。

線導式魚雷通過導線和發射臺連接，由發射臺遠程指揮追蹤和引爆。發射臺自然不會聯網，為保證安全，甚至設置成必須鍵盤操作的落後模式，無法與武器操作員腦機直連。

但這種防備，在發射臺武器操作員本人淪陷的情況下，最多不過賺出兩三秒的餘地。而鞠青和軍艦的距離，又未曾近到魚雷能兩三秒內抵達。

網速要更快。

發射的魚雷來自兩艘巡洋艦，一艘發射了兩枚，另一艘發射了一枚。發射兩枚的巡洋艦艦橋上，武器操縱室內，按照艦長指揮按下發射鍵的武器操作員忽而動作一頓，看著顯示屏上魚雷傳回的數據，無意識地又按下幾個鍵。

三道激流中的兩道隨之改向。

另一艘巡洋艦裏，武器操作員剛在授權下按了發射鍵，就立刻退遠，交由發射臺智能控制魚雷，並鎖定了鍵盤禁止後續操作。

相比於另一邊，他們這邊倒是慎重許多，是面對一個超級大駭客的態度了。但目標直接起飛，在數秒內拔高了三百多米。

目標會飛是已知情報了，發射臺的程序操縱這枚海空魚雷擡頭追上。

艦橋上，艦長放大了投屏上的望遠鏡畫面，只見目標一號半跪在在目標二號的兩根龍角間，伏低身體免得被甩出去，一手扶住右邊龍角，一手如持槍般持著大黑傘。

大黑傘傘面已經收起，目標一號不再藏身其後。

他變幻顏色的電子義眼爆亮於昏暗夜海之上，旋即一道纖細的數據能量光柱黑傘傘尖迸射出，它照亮海面的一瞬通過視神經長長殘留於人們腦海，唯一還向著目標前進的魚雷，夾裹著激流被光柱點爆，沈悶的轟然聲仿佛冬日的雷霆。

戰場上，只要有人動武，就會出現多米諾效應。

反正不用承擔第一個動武的責任了，第三艘第四搜軍艦開始調整位置，甲板上一排炮口打開，十枚火箭.彈拖著尾焰歡快地沖出來。

貓佛梅辛貼著數據流飛，大半個身體進入那橫貫海天之間的數據墻中。

再往內只能感受一片虛無，虛無的同時又不得寸進。比如被貓佛梅辛一個急轉規避掉的火箭.彈，它們整排射入數據墻內，卡在那裏爆炸，好像十幾多煙花絢爛。

鞠青再次伏低身體，躲避爆炸沖擊波。

同時，第三波攻擊已經發射。

作為個人，被這麽多高能武器瞄準後還沒死，說出去簡直牛逼大發了。即便知道對面不是為應對他個人，而是為應對小梅這只曾進化成完全期的電子海寵物，才使用了這個程度的武力，鞠青也感到一陣腎上腺素飆升帶來的興奮。

“入水嗎？！”

貓佛梅辛問。

“得把他們打到不會繼續發射魚雷幹擾我們水下行動的地步……”

鞠青在狂風中喊。

這回他也說到一半就消音了，第四波攻擊，新的火箭.彈從北方射來，卻不是瞄準他的，還把第三波火箭.彈帶歪了方向。

……紅外幹擾彈。

誰為掩護他發射了幹擾彈？

鞠青猛地轉頭向北方望去，電子義眼中那圈虹膜收成極細的一圈，好讓他看到這雙眼睛能望見的極限。

從北方過來的是舊式但幹凈的軍艦，軍艦上飄舞的旗幟是……

鞠青回頭，在夜晚也依然鮮明的艷紅跳躍在他擂鼓般的胸膛中。

“小梅！”白發青年喊道，“向下入水，我們走！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晚了一天的聖誕快樂……

長沙下雪了，好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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